文化产业集聚、空间溢出与经济增长质量

刘美玉 韩玉刚

摘 要：产业集聚是推动区域经济转型升级和提升经济发展质量的主要手段，以长江经济带9省2市2013—2020年的数据为研究样本，通过构建文化产业集聚测度模型及经济增长质量测度指标，分析了文化产业集聚及经济增长质量的时空演化趋势，选用空间杜宾模型实证研究了文化产业集聚与经济增长质量的关系。研究发现：长江经济带各省市文化产业集聚、经济增长质量均存在着显著的空间自相关性，呈现出明显的空间分布差异；
文化产业集聚能够显著提升本地和邻近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其影响效果因文化产业类型不同存在明显的异质性特征。

关键词：文化产业集聚；
经济增长质量；
知识溢出；
长江经济带

中图法分类号：F270；
F062.9                             文献标志码：A

1 引言

当前，我国经济已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面临发展方式转变、增长动能转换、产业结构升级等新的要求。高质量的文化产业是打通就业渠道、转换经济增长动力和调整经济结构的重要措施[1]。长江经济带覆盖沿江11个省市，横贯东西，人口规模庞大，是我国高密度的经济走廊、高质量的生态走廊，支撑国家的战略实施和经济发展。长江文化底蕴深厚，源远流长，不同区域的文化体系间不存在天然的地理屏障，文化产业集聚态势明显。文化产业作为国家重点培育发展的产业，其集聚能否提升经济增长质量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2》将文化产业定义为“为社会公众提供文化产品和文化相关产品的生产活动集合”，具有知识密集、创新密集等特征。文化产业是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其空间结构主要采用集聚的方式[2]。我国各省份的文化产业集聚已经形成一定的规模，集聚态势较为明显[3]。针对文化产业集聚和经济增长质量的关系，学者们主要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视角进行分析探讨。微观层面，Foord[4]发现261家创意企业的集聚能够缓解经济的衰退。?viráková[5]认为创意产业集聚有利于改善集群内企业的合作，提高企业的经营绩效，促进经济增长。宏观层面，杨卫武等[6]认为文化产业集聚能有效推动区域经济增长，但区域间的差异明显。郭新茹等[7]分析了文化产业集聚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理，指出全国范围内的文化产业集聚推动了经济高质量发展。

综上所述，围绕文化产业集聚与经济增长质量的研究已经有了初步成果，但也存在着局限性。以往文献在探索文化产业集聚和经济增长质量关系时，经济增长质量的衡量指标较为单一，且较少关注文化产业集聚和经济增长质量的空间分布特征。本文以长江经济带9省2市为研究对象，运用相关理论，在深入探讨文化产业集聚影响经济增长质量的作用机理的基础上，利用空间杜宾模型，实证研究文化产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直接影响与空间溢出作用。

2 理论分析

2.1 文化产业集聚、空间溢出和经济增长质量

文化产业集聚可以吸引文化生产要素的集聚，促进分工与合作，推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提高文化资源的配置效率，带来规模经济效应，降低交易成本，提高生产效率[8]，进而提高经济增长质量。文化产业可以通过以下作用机制促进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一是提升文化产业自身的经济增长质量，集聚区内部的文化企业可以借助地理邻近、共享文化基础设施的红利，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加速知识的共享和合作交流，产生专业化分工、紧密协作的创意阶层集聚行为，提高文化企业的生产效率和技术水平。二是提升其他产业的经济增长质量，文化产业在集聚的过程中会吸纳各类企业入驻，除了催生文化产业外，还会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比如餐饮业、旅游业、金融业、科技产业等，进而促进文化产业与相关产业的融合，推动相关产业的转型升级，增加附加值，北京尚8创意产业园区、上海张江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就是典型的例证。

Krugman[9]认为，地区要素的溢出效应不止作用于初始的溢出地。文化产业集聚在向规模化和品牌化发展过程中，特色的文化内容和特质不再局限于本地区范围内，会通过模仿示范、知识扩散、技术传播等途径产生空间溢出效应，从而对周边地区产生影响[10-12]。具體体现在：一是文化企业的集聚会强化生产、交易网络的形成，促进优秀文化组织惯例和新技术向邻近区域外溢和扩散，在互联网和粉丝经济的作用下，邻近地区的文化企业为了满足消费者的文化需求进行学习和模仿，增强自身创新能力，提升文化产品和服务的质量，促进文化产业的发展。二是通信网络的不断发展促进了集聚区内文化企业与邻近地区的优势产业的合作，推动创新知识和技术溢出，培育出新兴的产业业态和服务，如文化金融、数字文化产业等，优化区域的产业结构，提升整体的经济增长质量。

假设1：文化产业集聚会正向促进某一地区经济增长质量，并且可通过空间溢出效应作用于邻近地区的经济。

2.2 不同类型的文化产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异质性影响

根据国家统计标准，文化产业分成文化制造业、文化批发和零售业、文化服务业三类。三类文化产业在协同产业链上的集聚方式不同，文化制造业、文化批发和零售业通常会选择纵向集聚，而文化服务业往往会选择横向集聚。文化制造业、文化批发和零售业在纵向集聚的过程中，企业间可以协调分工，实现就近配套、就近采购，降低原料成本和交易费用，建立柔性的合作模式，提高劳动生产率，产生最大程度的集聚效益，促进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文化服务业则通常呈现出同类企业的集聚，相似企业的大规模集聚会实现行业信息和消费市场的共享，传播创意和产品，塑造新的文化想法和文化服务，提升产业整体发展水平。

假设2：不同类型的文化产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存在差异。

3 模型设计

3.1 空间计量模型设定

根据以上的分析机理，文化产业集聚（CIA）会产生要素重组效应、规模经济效应、范围经济效应和知识溢出等多种效应，实现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JJZL）的提升。研究表明，政府干预程度（GOV）、基础设施投资（INF）、资本存量（K）、劳动力供给（L）也会对经济增长质量产生影响，令其为控制变量。在空间计量模型中，空间杜宾模型（SDM）为基准计量模型，具有一般性，因此本文模型设定为

式中：y表示被解释变量，表示空间自相关的系數；
W为n维的空间权重矩阵；
X为解释变量集合；
是解释变量X的估计参数；
和分别表示个体和时间非观察效应；
代表随机扰动项。

3.2 变量测度和数据说明

本文的观测期为2013—2020年。研究对象为长江经济带9省2市，原始数据主要源于2014—2021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文化及相关产业统计年鉴》及国家和各省市统计局官方网站，个别缺失数据使用均值法填补。变量设置如下。

3.2.1 被解释变量

经济增长质量指数（JJZL）。参考文献[13]，从经济增长动能、经济增长结构和经济增长成果三个方面构建经济增长质量指标体系，采用熵值法计算经济增长质量指数（见表1）。

3.2.2 核心解释变量

文化产业集聚指标（CIA）。选用区位熵测度文化产业集聚水平，计算公式为

式中：j代表地区，为地区j的文化产业集聚水平， 代表地区j的文化产业的就业人数，表示地区j所有产业就业总人数， 表示全国范围内文化产业就业总人数， 表示全国所有产业就业人员总数。

3.2.3 控制变量

政府干预程度（GOV）以政府财政支出与GDP的比值来表示。基础设施水平（INF）用人均道路面积来衡量。劳动力供给（L）用各省年末单位从业人员数来衡量。资本存量（K）采用永续盘存法计算，以2012年为基期，折旧率取10.96%，2012年的资本存量的衡量标准为2013年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比上折旧率10.96%与2013—2017年平均资本增长率之和，以此类推计算其余年份的资本存量。表2为各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为了避免数据波动过大，在进行空间计量估计时对各变量取了对数。

3.3 文化产业集聚与经济增长质量的时空演化特征分析

应用Arcgis10.8软件，选择2013年、2016年、2020年三个截面数据，绘制不同年份长江经济带各省文化产业集聚和经济增长质量的时空演化趋势图。

3.3.1 文化产业集聚的空间演变

从文化产业集聚的时空演化（见图1）来看，2013—2020年间，长江经济带各省市文化产业集聚水平总体表现出逐年增长的态势，但空间分布存在差异性。2013年，上海市和江苏省的文化产业集聚水平均处在1.497～2.810的最高分位区间，浙江省和湖南省的文化产业集聚指数均大于1，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处于长江经济带各省市中较高分位区间，但是其他省市的文化产业均未呈现显著的集聚状态。2016年，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和湖南省的文化产业集聚指数处在原本的分位区间，文化产业集聚程度较高，江西省、重庆市的文化产业集聚水平增长明显，上升至0.722～1.012分位区间，其余省份的文化产业集聚水平也呈现明显的增长趋势，这一趋势与国家号召推动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转换经济增长动能，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升级，推动经济发展方式转型有关。2020年，江西省、湖北省的文化产业集聚水平增长明显，但是贵州、云南两省的文化产业并未呈现一定的集聚规模，集聚水平较低，整体上文化产业集聚呈现集中分布的特征，高水平区域多集中在长江经济带的中部和东部。

3.3.2 经济增长质量的空间演变

从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经济增长质量的时空演变（见图2）来看，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的经济增长质量也存在显著的空间异质性和非均衡性。2013年，上海、江苏和浙江省的经济呈现高质量发展，但长江经济带其他省市经济质量水平不高，东部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明显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差较大。2016年，各省市的经济增长质量均在稳步提升，其中，湖北省、湖南省和重庆市的经济发展较快，从5.982～7.422分位区跨越到7.423～9.151分位区间，东部和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的差距逐渐减小，说明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的经济增长质量表现出辐射扩张的空间特征。2020年，西部地区经济质量增长明显，云南省从最低层分位区间跨越到5.982～7.422分位区间，2016—2020年间，湖南省和重庆市成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主力军，带动周围省市发展，表明多种经济增长要素从经济增长质量水平较高的省市向周边省市扩散流动，经济增长质量的空间分布呈现出明显的溢出型特征。

4 空间计量检验及结果分析

4.1 空间自相关性检验

采用全局Morans I指数检验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的经济增长质量全局空间相关性，Morans I指数计算式为

式中：Wij代表空间权重矩阵（i，j）的元素，S2表示样本方差。在空间权重矩阵的设定上，选取地理和经济距离嵌套矩阵，考虑了地理和经济双重因素，反映其空间邻近性，即 ，其中Wd为地理距离矩阵，其元素用两省份间距离的倒数表示，We为经济距离矩阵，其元素用省份i和省份j在2013—2020年期间人均GDP绝对差值的倒数表示， 为地理距离矩阵的权重，取为0.5。

表3结果显示，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的基于地理和经济距离的嵌套矩阵的Morans I指数均显著为正，表明长江经济带各省份的经济增长质量存在着明显的正向空间关联性。

4.2 文化产业集聚影响经济增长质量的实证分析

按照Elhorst[14]和韩峰等[15]的检验思路和方法，对模型进行检验，以确定空间计量模型的具体形式。基于检验结果，选用个体固定效应的SDM模型进行估计，回归结果见表4。

4.2.1 文化产业集聚对长江经济带各省市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

从直接效应看，文化产业集聚能够促进本地区经济增长质量提升，即文化集聚水平每提升1%，经济增长质量增加0.239%。从间接效应看，文化产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空间溢出效应显著为正，且系数值也大于对应的直接效应的系数值，即文化产业集聚会产生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促进邻近地区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说明长江经济带大量优质的文化企业及支撑机构高密度的集聚实现了各类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和优化组合，跨地区的文化企业紧密的交流与合作是促进经济质量增长的关键。

4.2.2 控制变量的参数估计分析

政府干预程度对本地区经济增长质量无显著影响，但对周边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产生明显抑制作用，说明政府的干预阻碍了地区之间的经济贸易往来和联动合作，造成了地区产业结构的同质化和资源配置的不合理。基础设施投资对本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对邻近省市经济发展影响较小。资本存量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劳动力供给水平的提升对本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的正向影响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对邻近省市经济产生了正向影响。这可能是由于人力资源丰富的地区会对劳动密集型产业产生依赖性，倾向于依托此类产业发展，但是当前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型面临困境，生产要素价格优势逐步弱化，因而对本地区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明显，而本地区的劳动力资源的丰裕意味着周边地区劳动力的相对匮乏，这就要求周边地区不断提升经济发展质量，留住并吸引相关人才。

4.3 行业异质性检验

对样本进行分行业检验，结果见表5。文化制造业集聚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系数分别为0.246和0.325，文化服务业集聚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系数分别0.163和0.410，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可以看出文化制造业和文化服务业集聚对本地和邻近地区的经济增长质量均具有一定提升作用，但文化制造业集聚对本地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作用较强，文化服务业集聚对邻近地区经济产生的正向影响较强，这可能是因为相较于文化服务业和文化批发和零售业，文化制造业占比最高，发源较早，产生了很多优质的文化产业园区，如苏州苏绣文化产业群、景德镇的陶瓷文化创意园区等，对本地区的投资和就业等方面的带动作用更强。文化服务业多属于技术密集型产业，覆盖范围较广，不仅包括传统的新闻、出版、广电等文化行业，还包括新兴文化行业，创造价值和附加值较高，技术的流动性和传播性也更强，更有利于默会知识的空间溢出。文化批发和零售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水平影响不显著，可能是因为相比于文化制造业、文化服务业，长江经济带各省文化批发和零售业集聚的规模较小，质量不高，从业人数相对较少，缺乏高素質的人才，再加上互联网的高速发展，线上销售模式对文化批发和零售业企业造成了冲击，对企业的挤出效应越来越强，导致文化批发和零售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正向作用并不显著。

5 稳定性检验

为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进行了以下的检验：①替换空间权重矩阵。运用邻接矩阵、地理距离矩阵进行空间计量分析。②替换文化产业集聚的衡量指标。以文化产业就业密度作为文化产业集聚指标进行估计。两次检验结果表明，文化产业集聚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的结果均与上文结果一致。控制变量的参数估计显示，政府干预程度、基础设施投资、资本存量、劳动力供给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与上节结论基本一致，模型估计结果具有可靠性。

6 结论和建议

本文主要贡献有：第一，从多个方面构建经济增长质量测度指标，以更好地反映经济发展情况；
第二，构建文化产业的空间集聚测度模型，分析文化产业集聚及经济增长质量的时空演化趋势，检验长江经济带省市间的空间关联性。研究结果表明，文化产业集聚能够显著提升本地区和邻近地区经济增长质量。分行业检验表明，文化制造业和文化服务业集聚显著提高了经济增长质量，但文化批发和零售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不显著。

基于以上研究，提出如下建议。

（1）推动引导文化产业的发展。各地区应充分认识文化产业集聚在提升地方经济增长质量的作用，依据长江经济带的历史文化和地域资源，引导文化产业特色化、集群化发展，设计沿路、沿江特色的文化生态走廊，打造特色的文化产业带，培育一批具有品牌影响力和产业竞争力的文化产业园区和文化特色小镇。要充分发挥文化产业集聚的空间溢出效应，各地区应加强区域间文化产业的关联互动，建立文化产业发展联盟，确保资源科学合理配置，实现长江经济带各省市间协同化发展、一体化发展。

（2）推进文化企业链式集聚。首先要健全产业集聚区内企业的供应链，统筹采购、生产、销售等环节，提高供应链弹性，发挥集聚效应。其次，科学整合企业资源，促进企业间联合协作，加强核心产业链环节整合，延长相关产业及衍生产品生产链条，构筑产业链条的竞争优势。最后，鼓励文化企业进行创新，发展“文化+科技”“文化+金融”“文化+旅游”等多元跨界融合模式，提高文化产品附加值，增强文化产品竞争力，提升产业链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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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Spatial Spillover and Economic Growth Quality：Based on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f the Yangtze River Economic Belt

LIU Meiyu，HAN Yuga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2，China）

Abstract：Industrial agglomeration is a key approach to promoting regional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and to improving economic development quality. Taking the data from 2013 to 2020 of nine provinces and two cities along the Yangtze River Economic Belt as the research sample，we constructed a 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measurement model and an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measurement indices system. We analyzed the spatio-temporal evolution trends of 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and empirically studi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using a spatial Durbin model. Our research reveals a significant spatial autocorrelation and spatial distribution differences between 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in the provinces and cities along the Yangtze River Economic Belt. 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quality of economic growth in local and neighboring areas，and its impact is obviously heterogeneous due to different types of cultural industries.

Key words：cultur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spatial spillover；
Yangtze River Economic Be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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