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社区花园：生态取向的社会空间

1.海社区花园SEEDING计划积极行动者Sandy自制的卡通手工版种子接力站 图｜Sandy

2.《回家》展场中的移动种子接力站

构建具备包容性的参与型社会，意味着“将包容性作为价值目标，在‘参与型社会’的视角下，寻找可持续发展的路径”。“从社会的视角出发，城市包容不仅要强调共享成果，更要强调共治和共建”。2021版《上海手册：21世纪城市可持续发展指南》社会篇以社区为载体，思考通过构建包容的参与性社会推动可持续发展。其中，社区花园案例展现了如何从社区治理的规制出发，结合景观设计的路径，通过社区花园的营造实现从空间到人群的可持续发展。

简·雅各布斯于1961年出版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和克里斯朵夫·亚历山大在1977年出版的《模式语言》占据了全球城市规划理论的高位，但历经半个世纪，这些作品并没有改变主流城市的建设和存在方式。两位作者所倡导的“体现并促进社会交往与公共生活的城市街道和开放空间”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普遍实现。所幸，目前已有一些城市正在摸索实践中开放空间的生态模式。中国上海的社区花园案例，既在绿地性质上导入生态美学，也在社区共有地的社会意义上引发居民参与，成就了生态取向的社会空间。

“上海社区花园”由非政府组织四叶草堂发起、推动和执行。从2014年“火车菜园”起到2021年初，该组织已直接参与建造120个社区花园，培训赋能支持700个社区花园。四叶草堂尝试以社区花园为媒介，通过推动居民开展双手劳作、邻里互助，破除城市快速发展给人们生活带来不确定性、游离感和对立性，构建使居民获得真实感和确定感的公共空间，将对立性自然而然地化解为包容性。上海社区花园网络发展至今已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探索枢纽型社区花园模式，并打造案例（2014—2018年）

5.社区花园调研

6.上海社区花园SEEDING计划积极行动者张永梅的自行车种子接力站和她的邻居们图｜张永梅

首先，构建以生态取向的城市绿化空间的试验示范。2016年，四叶草堂通过竞标得到上海市杨浦区五角场街道创智天地开放街区内一块2200平方米闲置地块，命名为“创智农园”，以打造“理想中的社区花园”。创智农园兼具示范和试验基地功能。各种此后被推广的社区花园，都经历了在此地实验和展示的过程。第二，实现以非政府组织为运维主体，多元主体相互支持的模式。四叶草堂带着社区志愿者进行农园日常维护；
同济大学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实验中心是农园的学术支持，是实现田野和学术互哺的中介；
农园的运营成本，一部分来自政府服务采购的承接，一部分与企业合作。由此，创智农园依托自身所处的多样化混合街区，形成了以四叶草堂为代表的非政府组织为运维主体，学校、企业、政府等多元主体相互支持的有机系统。第三，通过社区参与形成社会空间。创智农园落成于新旧两个社区之间的高墙边的狭长地块。通过由数百名居民参加的参与式设计，以及在街道政府、高校、社会组织、居委会、居民代表共同努力下获得的用于改造社区环境的区级财政资金，自下而上增设了一道小门，实现了在新旧两个社区之间的空间互通，把原本需绕行20分钟的路程缩短为3分钟。目前，作为在地社区身边的社区花园，创智农园仍发挥着推动居民社区参与的作用。

第二阶段：整理社区花园的经验对外输出，开展理论与实践培训（2018—2020 年）

普惠性社区花园是上海的社区公共空间治理的一种革新，意在“保证合法性和公共性的同时，个人的创造性和能动性也能得以实现”。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已有超过700 个小型的普惠型社区花园。

为推广普惠型社区花园，四叶草堂在从事社区花园的参与式设计营建的同时，也非常注重知识与方法的普及。目前为止，已开展了超过100 场社区花园工作坊和超过50 场线上线下的讲座，售出超过5000 本《社区花园实践手册》。并且，四叶草堂还提供设计培训与营建演练，发布与出版社开源共享的实践工具包，并着手社区规划师、小小规划师的培养。在创智农园周边，在四叶草堂支持下成立了社区互助夏令营委员会，开启了社区共享养娃新模式。2020 年疫情期间，四叶草堂发起了社区花园 Seeding 邻里守望互助计划，为后疫情时期的社区生活延伸互助和互信的基础。

值得一提的是，社区花园的设计中，四叶草堂给孩子们留有一片自己去探索、去发现、去创造的自然空间。在其设计理念中，“在花园里长大的孩子，应该对生活更有观察和感受力，更理解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对待生命更有同理心和关照能力，更能适应社会的交往方式，这是社区花园的答案”。

第三阶段：系统性社区花园网络化建构（2020 年至今）

7.户外运动的女孩 图｜hellorf

2020年，四叶草堂与浦东新区东明路街道政府合作，探索社区花园制度化模式，试图通过技术、制度、资金渠道等的支持，促使能力建设和空间建设相结合。第一步，在政府内部成立社区花园专项小组，由街道党工委书记牵头，将管理办、自治办、团工委中工作性质与社区规划较相关者组织起来，成立青年社区规划和社区花园小组，定期同步社区花园的普及进度，共享资源与信息。第二步，对利益相关者多层级赋能，成立包含在地专业青年的社区规划先锋队和由普通居民组成社区规划小队等，推动青年专业者、社区成员、社会组织共同参与。第三步，基于公共文化艺术节，推动公众共同参与文化艺术空间和活动的共创，并为社区花园和社区规划项目募资，推动实施落地。第四步，建立制度性保障。四叶草堂与东明街道政府正在谋划社区花园常态化制度。在政社伙伴关系的建立中，基层政府将社区花园作为社区空间改善和社会治理相结合的抓手，以自上而下的力量推动社区花园建设。

8.老年夫妇在小区散步 图｜hellorf

上海社区花园这个长达7 年的实践案例体现了多主体、操作性和追踪性，涉及城市的治理者、专业人员以及社区居民等多元主体，“通过花园营造具体的记录路径，实现了从空间更新到社区营造的转换，最终在社区层面实现了可持续发展机制”。目前来看，社区花园这一营造生态取向社会空间的模式仍面临着一定的发展困境：依托于政社关系的中长期制度支持尚处于探索构建阶段；
纳入政府施政项目虽普及快，但也容易造成社区成为被动的受者；
绝对化的公/ 私产权，不足以界定社区共有地。

但不可否认该模式的优势所在：一是成长性。社区花园在上海的快速发展，是各主体持续积累的结果。政府、社会组织和公众都在探索和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形成新的思路，推动社区花园朝更为生态、更有社会空间内涵的方向发展。二是包容性。“上海社区花园不将城市作为自然的对立面，它接受雅各布斯的主张：城市是人—自然关系的演化结果，是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也会引导个体以包容的方式看待自身和他人。三是开放性。社区花园引导不同主体共同参与实践，激励各个主体思考自身在公共事务中的角色和能力。尤其是，促进政府部门更深入认识社区，成为促进社区福祉的积极行动者，推动在社会组织、政府、社区之间构建协同合作的伙伴关系。

上海社区花园所展现的景观设计和居民参与驱动下实现多元包容、可持续发展的经验，强调“唯有居民参与，才能成就社区的社会空间；
同时，随着过程中的公共信任逐渐加深，公众参与成为一种社会实体，能够自下而上撬动政府政策并与其他社会资源连接”。这些经验并不受制于具体地理空间，具有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拓展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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